现在看来,孟昭云那个贱婢死了,倒是一件幸事。
唯一知道是方贵妃下令将蛮女带来中原的人,没了。
死无对证。
用太后的手去查、去寻证、去揭发。到时候,纵便官家怀疑蛮女进宫与方灵山有关,她也大可以赖得干净。
横竖,她是不知情的。
方灵山处处防范、处处思虑,长长地舒了口气。
肚子里的孩子,又动了。每次胎动,都让方灵山心头涌上莫大的温柔。她的孩子,她要为他铺一条锦绣的人生路。不必如他的母亲一般,在宫里处处落于人后,半生郁郁寡欢。
他是她和阿九的孩子。是她十数年痴恋、爱极生恨,爱到极处,恨到极处,所余下的最后的美梦。是她能抓住的唯一的藤蔓。
他该是阖宫最受瞩目的孩子,替她走向荣耀的最高处。
方灵山回到榻上躺下,她对着黑暗处,轻声道:“哥哥,我的孩儿,也是你的血亲,你拼死护着的江山,将来皇位由你的亲外甥来坐,你在九泉,也不必担心所托非人了……”
她在一片憧憬中,缓缓睡去。
贤德宫不再是她的牢笼,而是一座黄金打造的、盛满她的期待的阁楼。
与贤德宫的安宁相较,此时的勤政殿,暗流涌动,一触即发。
乔太后强撑着气度,迈入殿内。
阿九坐在桌案前。
白云霄、施茗、今晚勤政殿的值夜侍卫,还有前来灭口的黑衣人,俱跪在地上。
那黑衣人显然是刚在死牢里受了严刑拷打,一身的血,触目惊心。
黑衣人自听见内侍通传“太后驾到”的那刻起,浑身抖如筛糠,不敢抬头。
乔太后略扫一眼,便明白了。定然是招了。
这不中用的东西。
阿九见她进来,并没有像往常般起身行礼,只是淡淡地道了声:“母后来了。”
乔太后镇定自若道:“九郎,哀家正有话跟你说,可巧你便差人请哀家过来了。”
“哦?”阿九端起茶盏,吹了吹,道,“如此说来,朕与母后心意相通了。母后有什么话,说吧。”
乔太后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几人,道:“让他们退下吧。哀家要说的话,只你我母子听得。”
“母后——”
阿九皱眉,道:“这些人口中可是有些情状,要与母后对质呢。”
乔太后向他走近了两步,道:“等哀家说完,再对质,不迟。”
阿九想了想,挥了挥手。
内侍带着地上跪着的人出去。
宫人亦掩了窗、掩了门,退下。
殿内只余阿九与乔太后母子二人。
乔太后抢先开了口:“九郎,哀家左思右想,今夜,不得不告诉你了,你可知,你身边睡着一只怎样的蛇蝎?”
“母后说的是谁?”阿九看着手中的茶盏,茶叶落了下去,茶汤却有点浑,他低头饮了一口。今年庐州贡上的秋茶,味道浊了些。
乔太后走到桌案前,道:“九郎,皇后孟氏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皇后出身寒微,朕知道。可是本朝先祖章献明肃皇后,乃歌姬出身,并不碍其母仪天下。太祖有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