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血腥味儿、药味儿,包围住她。
“你未婚,我未嫁,这不合规矩。”
她挣扎着,想起身,不小心碰到他的头,是滚烫的。
他发热了。
马南星不放心就这么走了。
她绞了冷帕子,敷在他额上。
他呢喃着:“阿娘,我们明天去哪里?”
“阿娘,你说他是我父皇,可他为什么不认我?”
“阿娘,皇子的名分,就那么重要么?我养你,我讨饭也会养你一辈子的。”
……
发热说胡话的他,跟那个挥毫写出“恐踏山河社稷穿”的大兴军首领,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他全部的脆弱。
她低头,嗫喏:“对不起,重九,对不起,我只是不想看到干娘为难,不想看到你跟小五兵戈相向……”
一豆烛火,闪闪烁烁。
“南星,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可我这样的人,一直都是没有好运气的。我从小被丢弃。襁褓中,克死生母。父皇待我凉薄。我大概握不住这样的幸运吧。如果你一定会走,我只盼你晚一些走。”
他没有醒。
仍是在说梦话。
他梦见什么了呢?
马南星伸手,抚平他的眉。
她趴在床边,睡了一夜,守了他一夜。
重阳当日,乌兰赶到了江阴城。
江阴早已被西狼拿下了。
处处都是巡逻的西狼兵。
她戴着斗笠坐在一间茶肆里喝茶,听着老百姓们低声讲着大兴军首领杀死西狼将军毕力格的故事。据说,大兴军首领还想杀了汉人的叛徒贾升,但被贾升侥幸逃脱了。贾升的耳朵被割掉,现在头上缠满了布,怪模怪样的。
“城门上挂着一颗人头,不知是不是大兴军首领被西狼俘获,杀了示众?”一人说道。
乌兰听了这话,连忙起身,奔至城门处。
城门上的确挂了一颗人头。
但那是殷鹤的人头。
这个同她作对了多年的人,居然死在江阴,不留全尸。
这一幕让乌兰悲从中来。
昔年汉宫旧人,一一死去。
他这一辈子都在用他认定的方式效忠阿九。虽然偏执,但乌兰从来没有恨过他。人无癖不可交,以其无深情也。黑脸殷鹤大人,是个纯粹又执着的人。
乌兰从小摊子上买了壶酒,默默洒下。
殷大人,一杯薄酒,慰你风尘。
这时,乌兰忽然听到一旁的巷陌里有个声音道:“二堂主,您真的想好了么?西狼人若是出尔反尔,怎么办?”
乌兰闪身,躲在墙角,继续听着。
“奶奶的,朱重九那小子,当真是个狠角色,居然昨夜没有死在江阴府衙!若是让他查出真相,知道是咱们泄的密,那咱们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索性,离了山寨,投奔西狼。西狼军师答应我,许我做江阴守备。你们跟着我,都会过上好日子。”
说话的,是个中年人,膀大腰圆,十分壮硕。
乌兰悄悄尾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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