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砚梨花雨(2)(2 / 2)

昭阳殿 棉花花 1732 字 5个月前

逃命要紧。

他那双如墨般漆黑的眼里,有深如黑水河的沉郁。

“姑娘,你的身上有晴雪香。”

这句话触动了我。

在这苍凉的北地夜色下,在这陌生的敌营中,说到底,我与他皆是汉人,同根同源啊。家仇已报,可国恨几时能消呢?

我挥手,针出,那黄金笼子的锁开了。我打开笼子,快快地说了句:“跟我走。”

他点头,紧紧地跟在我身后。

子时的角门卡口,我抓住他的肩膀,纵身一跃,跳到营外拴着的一匹马上。针扎入马臀,马没命地跑了起来。

很快,后头传来追赶的声音。

我的心跳得很快。后知后觉的恐惧袭来。

我不能被捉住。

我娘还在家中等我。

我身后的男子倒是沉稳。他轻声道:“姑娘,你往西走,西边有一处苇塘。芦苇高而密,可藏身。”

“你一个汉人,怎么知道此处的地形?”我狐疑道。

他淡淡道:“书中看来的。”

我想了想,策马往西,奔跑了半个时辰,果见不远处有一片浩瀚的苇塘。

我跳下马。

转瞬,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男子手上抓着的刀上还淌着鲜血。

他竟然如此迅疾地杀了这匹马。并将它拖入苇塘之下。

那样的狠戾与他文弱的外表极为不符。

马一点点陷进淤泥中。

他发现我在看他,只平静说了句:“老马识途。若不杀它,恐引来鞑子。”

说完,他拉着我钻入比人还高的苇丛。

北方的风呼呼地刮着。

不知在苇丛中奔跑了多久。

追赶的声音慢慢地远去了。

黑夜漫长。

苇丛的清气萦绕在鼻端。

那黑袍男子问我:“你为何要混入敌营?”

“杀人。”

“杀谁?”

“拓跋金。”

那黑袍男子一愣,道:“拓跋金回圣平述职了,并不在军营。”

圣平,是北凉的皇都。

“什么?”我猛地一凛。

不可能。

拓跋金的那张脸,我看了无数回,怎会认错呢?

我亲眼见到他死在我面前。

黑袍男子思忖一番,道:“我猜,你定是把拓跋木错认成拓跋金了。他们是兄弟,面貌相似。只是,拓跋木的军阶比他哥哥低上几级,是北凉下三品长水校尉。”

我猛地想起今日在帐篷中,那武人说的那句:“本将军随兄长攻破幽州行宫……”

似乎印证了眼前这黑袍男子的话。

失望与惊诧,让我沉默不发一言。

我闷头疾步朝前走。想着回去如何向母亲交待。

黑袍男子却紧紧地跟着我。寸步不离。

我忽地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无处可去。”

“你回家便好。”

“父母双亡,长兄当家,待我狠毒,无家可归。”

“你家原是在哪儿?”

“洛阳。”

我从腰间的香囊中掏出一锭银子:“拿着这个,回洛阳去。或是读书,或是做些小买卖。”

他不接银子,继续跟着我。

驱也驱不走,赶也赶不去。

“我不能回洛阳,回去就得死。”

“为何?”

他不回答这个问题,却道:“姑娘,你既救了我,便不能不管我。”

我火从心头起:“敢情你不知好歹,讹上我了?”

他想了想,平缓地说了句:“对。”

待走出那片苇丛,天渐渐破晓。

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这时,倦极了的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我:“若梨,若梨——”

我刹那间眼眶一热。

是方砚山。

他正骑着马焦灼地找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