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晚霁徐缓地行步至母后近前告座,道:“怎么了?”
恭颐皇后道:“捋开袖裾,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张晚霁:“……啊?”
她下意识将手往袖裾深处缩了一缩,但这基本是无济于事的,她的小动作被皇后看在了眸底,皇后直截了当地扳住她的手腕,一举捋开她的袖裾。
案台上的烛火正在不安地扭来扭去,火光俨如一枝柔腻的工笔,细致地描摹着她的腕肘轮廓,也显出了她肌肤上的情状。
只一眼,恭颐皇后的眸瞳,剧烈地怔缩了一下,那雪瓷一般的、如上了白釉的肌肤,添了很多道浅浅的淤青,虽然这些淤青不是很明显,但数量之多,简直超出她的意料。
“这些都是他弄得吗?”皇后的口吻听起来颇为不可置信。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凭心而论,张晚霁并不想要给母后看到这些,这会让她担忧,甚至教她动了胎气。张晚霁想要将袖裾捋回去,母后的大掌沉劲而有力,张晚霁根本拧不过来,最后,也只能任她攥握去了。
母后:“我是不是没教过你反抗?“
张晚霁脾气也上来了,道:“我跟母后相处的时间本来就是少,您素来教导我,身为女子,要端庄大方,要隐忍,您从没有教我,要学会反抗。“
皇后闻言,沉默了。
张晚霁说得确实是没错的,萧姩此前确乎是没有教过自己的女儿要反抗。身为天子的女儿,端庄柔贞乃是第一要务,至于旁的,就暂先不用过多考虑了。
这也造成了一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遇到灾厄和折辱,就学会忍辱吞声,默默地将满腹委屈吞咽下去。
恭颐皇后根本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变成这样的人,那未免太过于怯懦了。
她萧姩一生当中,所行所想,就根本没有「怯懦」这两个字。
她本就出身于将门世家,骁勇二字是刻在骨子里的,遇到任何人欺侮,她根本就不会忍辱吞声。人若犯我,天诛地灭。
似乎是洞察出皇后的心事,张晚霁眸睫轻轻地颤了一颤,道:“饶是我想反抗,但我反抗的了吗?“
“你难道不会跟我说吗?“恭颐皇后不可置信地说道。
“母后难道会相信——二皇兄欺负我这件事,是真的吗?”
张晚霁低低地垂下了眸睫,道:“父皇也不可能会信的,毕竟在他眼中,二皇兄是当之无愧的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