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的脸上露出不解来,他摇头说道:“即便是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
他不过是工部的一个小小的营缮郎,如何就敢和宁国府他们做下这等掉脑袋的事情出来。”
史溁记起秦家与贾家的渊源,他出身不算高,秦业的父亲是由贾敬引荐做的职位。
等到秦业的时候,便也走了宁国府的门路在工部谋了职位,品级照着贾政要低一些。
那秦业本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不过也知前程的重要性,在工部做事时,几乎事事都跟在贾家后面,听从贾家的安排。
其中,有不少都是不合规矩的,这也算是有了把柄在贾家手中,史溁见秦钟想不明白,便开口与他解释。
“你父亲之能不比你祖父,可是他心中要强,不想碌碌一生,便依靠着东府做事。
也坐到了那些人拼尽全力也做不到的位置上。
小主,
你也应该知道,这得到了好处,便要为人办事,你父亲得了东府的提携,自然要为他们做事。
这种事情,办了一件便有下一件。
我想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了吧。”
秦钟点点头,回答史溁道:“我明白了,父亲他是为了前程,所以才做的这样惊险的事情。
只是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为了前程,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
这件事一旦被人察觉,那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我爹他经常与我说,他年过五旬才有了我,要我事事注意,不可在外惹了麻烦。
可是他如何自己就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而且,他还不告诉我。”
“我想,你父亲应该是觉得你年岁还小,这种事情告诉了你,不说你守不守得住这个秘密,就是听见了也会吓着你。
所以,他才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我想还有一件顾虑,那就是,你爹怕你若是知道了你姐姐的身份。
再对你姐姐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那样不等这件事暴露,恐怕你们父子就会被东府他们收拾了。
你父亲这么做,也是在保全你。”
秦钟沉默良久才说道:“确实如老太太所说,就是因为怎么问我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最后才得以活下来。”
“老太太不知道吧,我爹他不是病死的,而是自尽的,我爹给我留了信,说他不该再活下去了。”
秦钟提起秦业的离世,脸上满是悲怆之色,他喃喃地说道。
“我爹死了以后,我找人来收拾,不想夜里又来了黑衣人,就是当初是那个为首的人。
他们将我和我爹带到这里,说他的主人决定饶我们一命,只是原先的身份都不能用了,我爹就说改了姓钟。
我爹改名叫钟乔,我改名叫钟芩。
那些人将我和我爹安排到了这里,我们行动倒是没什么,也算是自由。
只是给我们的身份,开不了路引,我和我爹离不开这金陵城。”
史溁又问这宅子是否是那些人所给,秦钟答道。
我爹去了后,那些人来了,看了我爹的尸首。
那个为首的人给了我五千两银子,说我爹还算守信,他们就不为难我了。
他们带了我爹的尸首走,我没有地方去,就只能留在这里。
这之前是租下来的,我想了想,还是要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便找了这宅子的主家,花钱买了下来。”
史溁听了微微点头,虽然不知道是宫里哪位主子出的手,但是基本上也跑不出太上皇和当今两个人的范畴。
思及后来太上皇料理甄家的手段,他觉得秦业的经历,和他老人家的手笔很像,都是突然之间不知所踪,秦钟父子如此,甄宝玉与其妻子朱氏亦是如此。
秦钟说了自己的经历,又问史溁为什么到了金陵城,史溁回答道。
“金陵闹了灾,族中出了事情,所以我们才赶回祖宅处理。”
听史溁如此说,秦钟也明白了这件事一定十分重大,不然不会由史溁亲自回来,史溁见秦钟现在精神尚可,便开口问道。
“那你在这里生活之后呢......我来的时候,就听人说起,有个人叫钟芩的在外头发了病,觉得这名字与你的名字像,就想着来看看。”
秦钟眸色一暗,对着史溁说道:“我不是发了病,我觉得我的情况更像是做了一个梦,我在梦里见着我不受控制地去做了许多我不想做的事情。”
他低着嗓音说道:“可是现在看来,那应该不是梦吧......”
他这么一说,史溁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被那精怪附身之后,还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她安慰秦钟道:“现在没事了,你也别多想,先将身子养好再说其他。
我这次来,给你拿了好多药材,你只管叫人开了方子,让小厮去煎了服下,对你的身子应该是有好处的。”
秦钟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在他不受控制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将剩下的银钱花的差不多了。
而且在那些银钱用尽时,他亲眼看着自己伸手在石块上面一抹,那石块便变成了银子。
他现在没了钱,又没有变出银子的本事,囊中羞涩。
就连平常餐饭都是当了家中的东西,史溁送来的药材是他急需的,所以他没有拒绝。
秦钟见史溁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便和史溁说了另外一次。
“老太太,其实我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梦,之前在被那些人关起来的时候,我就有过一回。
那次我觉得我好像是去了一处奇山异草之地,走了许久,不知如何便落入了一个黑海之中。
醒来以后,我就觉得那些拷问受的伤好了很多。”
史溁听了秦钟说的话,心头一震,不由得想到在幻境中与警幻一起看那记载中写的情况,与秦钟的经历竟是吻合了。
又听秦钟掉入黑海之中,那海的威力史溁亲眼见过,急忙问秦钟道。
“那后来呢,你有什么异常么?”
秦钟仔细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别的什么了,就是我身上的那些伤痕好了都没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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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别的最好,我这里有一张平安符,是在京城清虚观请了张道士在神像前面供过的,就留在你身边,也好为你挡上一挡。”
秦钟谢过史溁,亲手接过那张平安符,放在枕下。
这些大事说完,秦钟便提起了宝玉,问宝玉是否来了,现在过得好不好。
史溁将宝玉的情况说给秦钟听,秦钟听得直点头,眼中闪过羡慕和怀念,他开口说道。
“听说宝兄安好,我便安心了。不过,我有一事想请求老太太。”
史溁因问他所求何事,秦钟道:“我的情况,还望老太太不要告诉给宝玉。
秦钟已经没有了,现在有的只是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他的钟芩。”
秦钟的这个请求,史溁自然答应下来,秦钟对此十分感激,史溁又嘱咐他要好生吃药。
秦钟又问及后来听说水月庵被遣散,其中的一个叫智能的姑子去了何处。
他这几日自恢复了行动后,每每睡下,便经常梦见智能病死了。
又梦见那黑衣人拿着刀向他刺过来,说他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史溁将朝廷对她们的安排告诉给了秦钟,又说她们几个不是主使,只是被迫,朝廷并未从重治罪。
便是去了北边,那也不会过得太苦。
得知了智能不似他想的那般凄惨,秦钟也送了口气,只说当初见了那师太,他和宝玉都觉得不舒服。
可是他们见到智能的时候却没有这个感觉。
秦钟又对史溁说,他可惜智能做事总是身不由己,心中挂念,便有一问。
史溁知他心中对智能的倾慕,只是这回,秦钟和智能并未有过深的来往,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便再没别的了。
所以,便是秦钟心中有倾慕之情,也无法宣之于口。
“希望她不受人控制后,能过得更好一点儿吧。”
秦钟最后叹息着说道。
这时秦钟的小厮从外面回来,史溁见那小厮打开了点心包,却是几个烧饼,是那种做的极为粗糙的那种,用的面也不好。
秦钟勉强吃了几口,却是难以下咽。
史溁低头又见那小厮的荷包是瘪的,就明白了秦钟手里定然是没什么钱了。
她明白了也不戳破,只说自己还有事情就要回去了,秦钟听了,急忙让小厮出来送一送史溁。
史溁因此将随身带的银钱和头上戴的发饰都交给了那小厮,让他去当铺换了钱来给秦钟置办些好的吃食。
那小厮也算是忠心,史溁几人装作走了,实则留了那带路的小厮悄悄看着。
秦钟的小厮在他们离开后,果然去了当铺当了史溁给他的那些首饰,又去一个看着还算不错的食肆,给秦钟买了好多东西。
听了回报,史溁放下心来,这才命史何赶车回去。
回去的时候,琥珀还在守着门,史溁便悄悄地回到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