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桦与苏韵忱携着筱瓸率先进了县门,南容简与马车随后,一进到里处,地上皆是被洪水淹没褪去的狼藉,或闭或开的店门,倒地浸水的摊位,踩烂的水果蔬食,不时路过的百姓。金桦睨眸朝远处看去,正巧看见一满身湿透的土狗正翻食着地上的烂果。
“大人,前处便是小民的客栈,店内怕是早已被洪水洗净,若是大人不嫌弃,遂先前往暂住。”彼时后方的方鸿拄着一枝粗木拐杖走了过来,指向前处店门微开的客栈。自洪水肆意,溪县的大小店门摊位皆自被淹没,时下虽是退去了水,但屋内也不见得比街上好到哪去。
金桦顺着方鸿的方向看去,远远的便可见到一块垂落一半的牌匾,牌匾上刻着四个依稀可见的大字——往来客栈。抬眸思索了片刻,遂颔首唤来后方的南容简,“将马车赶至地势高些的地方,取些粮食发与适才路经的百姓。再差人去将那处收拾出来,今晚便住在那处罢。”
“是。”南容简领旨后遂安排了下去,待将客栈内收拾妥当,金桦一行便入住了进去,天色已晚,遂勘探洪源之事便只能等到明日了。
金桦的屋子与苏韵忱的相近而邻,彼时二楼的屋阳处,苏韵忱正倚杆对月而坐,夜半的月带着潮落的冷清,却是极其静美的。金桦从方鸿那处了解到溪县这些年的历况,溪县在先君那会儿本是一处不知名的乡野地界,后来一日愈发壮起,虽是县名,但发展却远比涪佑一些城地大。
溪县的父母官便是那下调的许常德,除此之外还有一门陡起的大户人家,祖籍姓孙,现下的家主名唤孙钱,是个卖粮的大商股,自灾情之后一家老小便搬去了祖上闲置的别屋。别屋建于地势高耸之地,洪水自是无从侵扰的。
金桦了解到,孙钱家的粮店在那之后便关了门,每每有上门之人,不论是讨米还是买粮,孙钱都差仆役尽数驱赶了去,直言已是无米。溪县的百姓哪里会相信孙钱的话,无非是想囤积私食或是趁机大卖一番罢了。就算如此,孙钱别屋那处也仍会有人不弃的前往。
待将明日的行程交代给南容简后,金桦方起身回了屋,屋阳的皎月不时照进屋内,明日尚且还需早起,遂而金桦便吹了烛火欲将屋阳的槅门拉上。来到槅门处却看见了隔壁屋阳上不知坐了多久仍在观月的苏韵忱。
清冷的眸子在月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虽是男儿扮相却是藏不住那份心往的期许,金桦只是一眼便深陷了去,手上拉门的动作转为了抬步而出。如此入神,苏苏是在想什么呢?金桦心生好奇,却是未有出声打断这片宁静。
对月而思,又是身处故地,苏韵忱自是思及了儿时与娘亲相依为命的种种。许久,直到金桦都忘了睡意时苏韵忱方蓦地开口,“夜已近晚,金姑娘早些歇息罢。”说着,苏韵忱便转头朝正盯着自己的金桦看去。
苏韵忱早就知晓金桦在那处,本以为她是有事与自己说,没想到那人竟这般痴痴的盯着自己望了许久,若非那愈发怪异炽热的目光,苏韵忱方才不会开口的。
金桦闻言一惊,随即避开月光朝槅门处退了退,慌张的回道,“苏苏也早些歇息。”说罢还未等苏韵忱接话便兀自拉上了槅门,靠在槅门处,寂静的屋内清晰可闻的是金桦突兀的心跳与喘息声,隐于暗处的耳郭亦是早已染上了绯红。羞刹的摇了摇头,金桦拾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那处的苏韵忱见此疑惑了片刻,遂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也转身回了屋。
第37章
翌日清晨,天方微亮,金桦便隐约闻见了外处喧闹的叫喊声,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敲门声,“殿下!殿下!”屋外是小常的声音,漆红的木门在小常的敲击下呈现剧烈的颤抖。
金桦闻声拾剑而起,方开门便见到半身湿水的人立于自己眼前,还未等金桦寻声出口,小常便拉上金桦的手腕,边跑边说,“殿下快些走,晚了洪水便是更猛,南容将军已将县内的百姓护送到了高地,遂差小常来寻殿下,殿下快些离开此地。”
溪县洪口的阻坝原是当时为压住洪水所设,后洪流便分而肆虐了其他地县,遂愈演愈烈,金桦此番一路寻至洪源,便是为了彻底将源头阻断。然洪口的阻坝终是难以抵挡住洪水凶猛的冲击,近日亦是频频出现裂势,若非晨时一出恭小童率先察觉到异样张扬出声,时下溪县残留的百姓许是难逃一劫。
“什么!慢着,苏苏呢!”金桦闻言一惊,没想到自己昨夜竟睡得如此深,连外处逃荒避难的声音都未注意,然时下离阻坝开裂方半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