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脚心又磋着踅了回来,问他:“听说你被贬……”
她思忖了一下才发现红凤似乎没有说他被贬去哪。
“你是……”她脑子恍然拐过弯来, 舌尖倏尔颤了一下, “你就是章州刺史?”
他没有否认, “臣是。”
鸢眉骤然想起他们互赠的礼物, 登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便避开他的视线,想要从他身前绕了过去。
“殿下腿脚还不宜多走,臣背你下山吧。”说着他便默默在她跟前屈膝蹲下。
鸢眉看着他宽阔的背影, 思绪又不知飞到哪里去, 只怔怔地定在那里,脑子里空白一片。
得不到回应, 他扭过头来。
看到他诚挚的眼神,鸢眉脸上莫名一阵灼热,唯恐他看出点什么来,于是抿紧了唇俯下身便趴在他背上,默默将脸埋进了他的肩。
他五指慢慢收拢成拳,脸上虽没有表情,可心头却微烫起来。
站起来时,脚心趔趄了一下,顿了顿才稳住身子。
鸢眉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只是本能地攀紧了他的脖子。
他身上有一股清淡的甘松气息,一闭眼,那气息便如山沉甸甸地倾覆而来,无孔不入地融入了她鼻息,她只顾着兀自出神,陷入这朦胧的幻象里,辨不清今昔。
菱香见状,也只好安静地与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
他就这么背着她往山下走,山路毕竟有些坡度,每一步他都走得格外小心。
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却仿佛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各自心头涌动着,又酸又胀的,最后则像是被针浅浅扎过一般刺痛了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鸢眉终于抬起头来,暗暗打量着他,在见到他磊落分明的鬓角处,突兀地长了一根银丝,她喉间蓦然恸了一下,一丝咸涩溢了上来。
原来,他们从相识到如今已有十五年之久。
十五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太多事,自然也包括了年纪。
那些剑拔弩张的锋芒,也渐渐被抹平了棱角,想恨恨不起来,更不想再揭开前尘,倒也能互相心平气和地这么走上一段路。
这一段路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下了山道,她也没有开口叫停,他也便一直朝前走去,直到那帐篷又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如梦初醒,从他背上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