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落雪,风寒更甚。
火堆噼啪作响,隐隐能闻到红薯香甜。
许宴知坐在一旁拿着树枝扒拉火堆,火光零星印在眸中,她撑着下巴思绪飘散。
两军对阵之地,搭一露天高台。
备热茶、温酒于两军众目睽睽之下面对相谈。
李郜亲自前来,登高台时不带一兵一卒。
许宴知亦然。
她杯中是茶,先饮过一杯酒再倒给李郜。
李郜的态度比许宴知预想的要平和,他见酒中无毒方痛快饮下一杯。
“许大人此番见我到底有何目的?”
“洪辰溪一干人等可还好?”
李郜微眯双眼,“许大人就为了问这个?”
她抿唇淡笑,“话是一句一句说的,你我既已在两军瞩目下相见,又何必急着把话说完?”
李郜挑眉,“那许大人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我听闻滁州曾有旱情,可朝中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此事是你所为吧?”
李郜眼眸闪过一丝惊讶,后很快转出笑意,“许大人这么快就知道了,”他扬声一笑,“没错,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从滁州旱情开始我便在计划着如何利用民心生变,我故意拦截所有有关灾情的消息不让其传到京城,再骗他们朝中运来了赈灾银,最后当他们看到赈灾银少得可怜之时我告诉他们是朝廷不管他们了。”
“我成功了,现在滁州的百姓恨极了朝廷,都愿意追随我、拥立我。”
李郜笑得猖狂,双手一摊,“可是你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滁州百姓已经不信你们了。”
许宴知并未同他行口舌争论,她慢条斯理的端杯饮茶,闲闲一笑,“我来也并非是与你争论什么,只是有些事还是要亲耳听到的好。”
她放下茶杯,指尖点点桌案,“现在来说正事。”
言及正事,李郜张口便是要那一百万两。
许宴知笑眼弯弯,云淡风轻说只有七十万两,五日后赎人。
要么七十万两换人,要么杀了人质了事,一分也别想得到。
大不了来日国军踏破滁州城池,砍下李郜首级来祭奠洪臣溪等人,他们也算为国捐躯、留名青史。
李郜所统帅人马装备本就不如国军优良,若得不到赎金便坚持不了多久,与其一分也拿不到,倒不如能拿多少是多少。
李郜咬牙定下,“七十万就七十万!”
“望许大人说话算数。”
李郜说完便要走,却脚步一顿回首看她。
“许大人与洪辰溪不是朋友吗?”
许宴知饮茶轻笑,“是朋友,所以还请你善待一二,若磕了碰了恐怕还要折些银两。”
“那你为何——”
“他是我朋友,也是臣子。”
李郜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许宴知心平气和饮完一杯茶才返身军中。
手心热得厉害,紧接着传来灼痛。
许宴知恍然回神,将手中燃了的木枝扔进火堆。
思绪回笼,将回忆打散。
“想什么呢?”
许宴知抬眸对上宋盛视线。
“没什么。”
宋盛在她身侧坐下来,“没想什么还会烧到手?你这小子就是心思沉,还不肯说。”
他从旁拿了木枝从火堆里扒出一个红薯来,“你和李郜怎么谈的?”
“宋将军不是都知道了吗?”
“正事你是都同我说过了,但还有能让你发愣的事你没说。”
许宴知一挑眉,越发觉得宋盛此人不像表面那样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相反颇有机敏,心思活络。
她反问:“那日转述与李郜相谈内容时宋将军似乎并不意外赎金从一百万两变成七十万两。”
宋盛嗤笑,“你们文官当真就喜欢弯弯绕绕。”
他接着说:“我不问是知道你有你的道理,且信你所为不会对我们不利。”
“后来我自己也琢磨出来了,就不必再问了。”
他捡起稍稍放凉了的红薯,“你这三十万两一是为了犒劳将士们,二是为了让李郜放松警惕。”
“让李郜以为我军已经到了要靠扣留赎金来周转,恐怕军中状况也不怎么样。”
“你小子还真敢,你就不怕李郜一急当场对你出手或者下令斩杀洪大人他们吗?”
她笑,“我身后就是宋将军的千军万马,怕什么?”
“至于别的,”她嗓音沉了沉,“李郜需要银两支撑就不会下这样的令,若真想破罐破摔,洪大人他们的遗骨我会带回京城。”
宋盛愣了愣,后哼笑出声,“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愣神。”
他把刮过黑灰的红薯给了许宴知,拍打着手里的黑灰,“这有什么好自责的?你想想,若是你被李郜当做人质,你会希望国家因自己受制?”
“你定会玉石俱焚。”
“洪大人他们也是一样的。”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一样宁死不屈。”
“不能算是你不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
许宴知握着红薯迟迟未动,她轻叹,“道理我自是明白,可洪大人是我朋友,我担心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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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
宋盛打断她,“以你对洪大人的认识,你觉得他会怨你吗?”
许宴知一默。
“你啊,到底是太年轻,容易钻牛角尖,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什么事都想得开了。”
“说起来,我儿子性格与你也很像。”
许宴知淡笑,“令公子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