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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相公今日不便饮酒?”桂枝见状又问。
往日里,史弥远只从别人的耳中听说过杨桂枝这个人物,也不曾有幸见过面。外人都说杨贵妃能歌善舞,貌若天仙,仿佛仙女下凡,如今这一看不仅如此,比起美貌,她更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女子。想到这儿,史弥远不敢怠慢,于是便急忙将面前的茶碗换成了酒盏,着旁人满上之后也恭敬地饮了一杯。
见状,杨次山点头微笑,目光与桂枝打了个照面,随后便侧头看向史弥远。
待对方满饮了杯中之酒,并且轻咳两声之后,桂枝这才继续开口:“史相公不必紧张,今日邀请您来赴宴,只是想讨一个态度,就是不知史相公能否如实相告呢?”
这一波又一波的询问,让史弥远有些手足无措,换作旁日里,面对他人,或许可以不答,可眼前这位正是当下官家最宠爱的贵妃娘娘,若是一句不对付,恐怕她只需吹上一阵枕边风,便会成为自己掉脑袋的谏言,所以他自然是不敢怠慢。
小心翼翼地回道:“娘娘旦问无妨,下官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桂枝点头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藏着掖着了,史大人你应该知道,如今官家对于理学之士的态度吧?”
史弥远拱手作揖,惊慌道:“下官怎敢揣测圣意?”
桂枝微微一笑,紧接着又道:“史大人也不必如此惊慌,今日本宫与你只是闲聊,谈及这学子赴京一事,最近本宫每每都能听得官家在耳边感叹,官家对此也是十分无奈。可怜这诸多一腔热血的有志之士、青年才俊,滞留在临安城,无家可归,着实是令人寒心。”
听到这,史弥远眼前一亮,不知怎的他竟觉得眼前这位贵妃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莫非杨贵妃的想法也是官家的想法吗?
他想道:“官家如若真能这般想,那于天下理学之士而言,真是大大的幸事。”
“但是……”桂枝突然的一句“但是”,将史弥远的心思打破,把他拽回了现实。 “如今庆元党禁摆在这,韩太傅又对那些党禁众徒心有不满,朝中众说纷纭,关于理学究竟是否该开放,党禁是否该解除,一直争论不休,官家亦是难做决断。本宫
身处后宫,本不该议论朝政,每每见官家为此事忧心,这心中实在是不忍。”听桂枝这么说,史弥远连连点头,他又何尝不是?
作为国子监主考,他也曾屡次向官家谏言,要求开放理学,赦免庆元众党,可是这札子每每递到中书省,都被打回了。
至于是谁干的,他心里如明镜一般。
可史弥远毕竟只是个小官,仅凭他想解除党禁,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今韩托胄官职虽是不大,但在朝中党羽遍布,仅是一句话,他的脑袋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纵使是唾弃韩侂胄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奈何,只能干巴巴地忍着,却不想,今日杨贵妃的一番话戳中了他的心窝。
见史弥远仍未回答,桂枝笑了笑,她知道想要让这个人松口,是一件极难的事儿。
这么多年了,若是他有下定这个决心的话,也不会一直任由韩侂胄在那里肆意妄为。多数表面上对其恨之入骨的人,大多不敢直言。
然而史弥远虽然有着和韩侂胄一样的远大抱负,但是他终究只是个文官,而且当初辅佐赵扩登基时他也只是个小官,如今好不容易坐到了国子监的位置,还处处要受韩侂胄牵制。
自南宋朝廷建立以来,何曾有过武官压在文官头顶的说法?
向来帝王都是崇文抑武,韩侂胄在天下文人眼中就是一个个例,一个大逆不道之辈,一个得罪天下理学之士。
似是看出了对方心底里的事儿,桂枝思忖片刻后,直言笑道:“实不相瞒,想必史大人也早有耳闻,如今中宫之位空虚,曹淑仪与本宫都是后备人选,韩卿每每见到官家,都主荐曹淑仪,要立她为后,若是史大人能促成庆元党禁解除的话,也是从侧面相助于本宫,若本宫入主中宫,日后自然忘不了史大人。”
此话一出,就连坐在旁边的杨次山都愣住了,有些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桂枝,但却并没有开口,反观史弥远更是呆坐在原地,沉思了几秒之后,倏得起身,走到桂枝身前,撩袍跪拜道:“为臣自然要助官家广纳才俊,这庆元党禁,非解不可!”
见其态度如此诚恳,桂枝已然胸有成竹。
“史大人无须多礼了。”桂枝笑着点头道。
只要将这一步拿下,后面的棋就好走了。
这下史弥远算是敞开了心扉,一股脑儿将这些时日对韩侂胄的不满尽数道出,骂得对方人畜不是,狗血淋头。
然而这些话若是放在往日,纵使给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
也正是因为他说了这些话,让桂枝更确信,此人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起码在对付韩侂胄这件事上应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