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丞相府时已是申时,项柔踉跄着下马险些跌倒,将马缰扔给门口的侍卫便直奔院内,刚踏进他的院子便见冉度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见到她之后几乎是一瞬间便闪到了面前。
“为何如此胡闹!”冉度的表情愠怒,语气里全是隐忍的担心。
“先救人要紧。”项柔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服,吃力的喘着气,见她如此冉度便不再多说什么,扶着她进了屋内。
“项天泽。”司音见到项柔之后立刻欢喜的冲了过来,一屋子的人全部齐刷刷的转过头来,丞相,太医,项琉璃,还有萧墨凌。
“拿去吧。”项柔扬起嘴角从怀里掏出解药递了过去。
“谢谢。”段司音看了苍白脸色的项柔一眼,心里不忍,眼里一瞬间盈满了泪水,见项柔点头后才飞快的跑回了床边。
“不可再这般任性了。”冉度心疼的理了理项柔额前凌乱的头发,轻声的责备。
“这不是好好的嘛。”项柔扯扯嘴角低下了头去,萧墨凌看了眼床上的段司易又转头看站在门口依偎在冉度身边的项柔,这身影为什么这么熟悉,这样微低着头依偎在别人身边的身影,怎么和那个女人的样子叠在了一起。这样一想不免皱起了眉头,尤其是看到两个大男人那般依偎在一起更是说不出的厌恶,便愤愤的转开头去。
“为何哥哥还不醒?”段司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到项柔的耳朵里,她才抬起头走了过去。
“哪有这般快。”项柔轻笑出声:“又不是天上偷得的仙丹。”
“那何时才会醒?”她抹了把眼泪看向坐在床边的项柔,一脸难受的立在一边。
“让我看看。”项柔微笑了下替他把起了脉,然后松了口气:“中毒时间并不长,明日早晨便能醒来。”
“国师大人对犬子的救命之恩,老夫感激不尽,他日若有……”
“丞相。”项柔急急地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举手之劳。”
项琉璃的身子颤了颤,当初他救了她也是这般推辞,举手之劳,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吗?看着他苍白异常的脸,谁都看得出来他身体不好不是吗?怎么这般逞强,又从不接受别人的感谢呢。
“爹,哥哥的命是项天泽救的,我们定要好好谢谢人家的。”段司音上前一步挽住了段悠之的手,一脸认真的说。
“这是自然,爹马上吩咐下去,晚上设宴感谢国师大人救命之恩,若王爷与琉璃姑娘不嫌弃便一起吧……”
“丞相大人,不必了。”项柔有些站不稳,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
“国师”
“项天泽”
“项公子”
“柔儿”
所有人一惊,齐齐的喊了出来,冉度那声柔儿没有进别人的耳朵,却偏偏让萧墨凌听了个真切,不禁皱起了眉头死死地盯着眼前一脸苍白的人,却看不出任何的端倪,难道刚刚是听错了?还是那人叫错了?
“不碍事,许是累了,不劳烦丞相了。”项柔说着转头看了眼床榻上的段司易:“世子需要静养,府内还是安静些好,项天泽还是先回宫了,若有什么事,及时差人来唤我。”
“那老夫马上让人为国师备轿,他日定当到府上道谢。”说完已然出了门去。
“告辞。”项柔抬头对留着的人行了一礼,由冉度扶着跟了出去,萧墨凌看着他伸手抚了下耳边凌乱的头发,心中又是一惊,那习惯性的动作竟都与她如此相似。
一路上冉度都在念叨着,直到回了宫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项柔有些郁闷的翻着白眼,无奈的听着,想起梁初尘的治国策一说,问了冉度才明白,原来是早朝时高太傅与李将军对自己的国师之位不满,萧墨冰才取出了麻本给的治国策当众宣读,说是出自项柔之手,才堵住悠悠之口。
第二日早早给太后送去了药,嘱咐了几句又急急地赶去上朝。
“自朕登基以来,虽说没有大灾大难,却仍有灾民存在,许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沧月虽大,却不是四国中最强大的,朕并不想一统天下,却是希望在沧月境内能国泰民安。”萧墨冰一脸严肃的开口,眼神凌厉的看着殿内所有的文武百官:“现沧顺连发两年水灾,民不聊生,不知爱卿们可有良策?”
“古来有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臣认为洪水之灾定是要筑坝挡住的。”高太傅跨出一步认真的提议:“只要将这洪涝挡在外头,自然就危害不到我沧月百姓。”
“无源之水,可以壅防遏抑;有源之水,岂能壅防遏抑?壅防遏抑,只能治之于一时,岂能壅防于长久?年深月久,人工做的堤防,怎能敌得住洪水不舍昼夜之冲击?”项柔突然冷冷的开口打断了高太傅的话,治水之道还真是没有人能比得过大禹了,所有常人遇到水灾的第一想法永远都是堵,可堵得了一时,堵得了一世吗?
“你……”高太傅被项柔一说,气结的顿在原地,脸色惨白。
“高太傅觉得项天泽说的不对吗?”项柔扯起嘴角,转过头去看他。
“问道堤防是活的。水高一尺,堤高二尺;水涨三尺,堤增四尺,水涨堤高,你怕它做什么?”高太傅的脸色难看,却仍不松口。
“臣只是有点忧心,唯恐大堤有不能支持的一天。”
“朝堂之上,哪有你一个无知小儿说话的份。”高太傅好歹还是皇上当年的先生,如此被项柔当众削了老脸,立马恼羞成怒起来。
“臣是沧月的国师,可是皇上钦封的从一品。”看着气愤的高太傅,项柔的笑越发深了,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老者。
“你……”
“既然国师如是说,那国师觉得应该如何?”萧墨冰心里暗暗佩服,另外高太傅平日里仗着是自己的老师而过于嚣张,今日有项天泽替他好好削他脸他也是乐意看见的,只是他现在更关心如何治水。
“高者凿而通之,低者疏而宣之。”
“胡闹!”高太傅一听第一个跳了起来:“疏是掘地吗?凿是开山吗?你看的这样容易!这两件事就目前的人力、财力,你能做到吗?”
“高太傅说的也有道理,可还有其他更好的良策?”萧墨冰确实被项柔奇怪的思维方式震撼到,但却不能否认他说的句句在理。
“皇上先莫急着否认臣的提议,待下朝后臣送上一份方案,皇上看完之后再做定夺如何?”项柔微低下头去认真的收起了笑,严肃的有些让人不习惯。
“好。”萧墨冰心里喜欢,脸上的神色不免柔和了许多,只留高太傅一脸铁青的站在那里。
“这水就算是治了,那这国又该如何强大起来?”见项柔那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高太傅哪里肯当过他,于是又刁难了起来。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
“国师言下之意是觉得百姓比国家重要?”
“百姓富裕就安于乡居而爱惜家园,安乡爱家就恭敬君上而畏惧刑罪,敬上畏罪就容易治理了。百姓贫穷就不安于乡居而轻视家园,不安于乡居而轻家就敢于对抗君上而违反禁令,抗上犯禁就难以治理了。所以,治理的好的国家往往是富的,乱国必然是穷的。因此,善于主持国家的君主,一定要先使人民富裕起来,然后再加以治理。”项柔说完扬起嘴角转头看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此简单的道理,高太傅不会不懂吧?”
“此等说辞还不用你一小儿来教老夫。”高太傅脸一下子拉的老长,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国师继续。”萧墨冰有些不满意高太傅总是打断项柔的话,眉头不免皱了起来。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虽在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项柔可不管萧墨冰的脸色,仍旧不知死活般的继续刺激着高太傅,嘴角噙着特有的笑。
“你……”高太傅已然被气的不轻,伸手捂住了胸口大口的喘着气,项柔则不再管他,转过身继续说着自己的。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岂取之易守之难乎?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为严刑,震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唯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那国师觉得该如何?”
“君人者,诚能见可与,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以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思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思所加,则思无因喜意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项柔偏头看了眼脸色已然死灰的高太傅,悠然的弯起了眼睛:“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意,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国师大人,朕当真是小看你了。”萧墨冰的眼里充满了惊喜,得他这般的臣子,还怕他沧月强大不起来吗?
“太傅,高太傅。。。。。。”项柔刚退回群臣队伍中,便听到人惊叫,不免皱起了眉头,心里却好笑,自己可是来自未来的全能美少女,光背背课文就能搞死他们了不是吗。
“送太傅回府,宣太医。”项柔看着倒下去的高太傅,还未回过神便见他被抬了出去,无语的望着大殿的正门许久,这老爷子倒真是经不起折腾,正郁闷着,突然感到一束目光,转过头去正是段悠之,此时正满眼含笑慈爱而欣慰的看着项柔,项柔倒是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着低下头去,最后连怎么退得朝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