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佃纳粮,实为救时之良策,势在必行,迫在眉睫。”
俞厚基说完,莫氏祖孙三代,上至老族长莫逊仕、当家人莫光书,下至步兵第四营营副莫尔祯、丹初小妾莫毓芬,无不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莫逊仕白胡子抖动得厉害,看看岑丹初,又看看莫毓芬,迟疑片刻,说道:“大帅,此举太过孟浪。政令一下,缙绅田主必将群起反对。”
反对?反对无效。丹初脱口而出,说道:“我有永安军,缙绅田主反对又能如何?”
这话绵里藏针,令莫逊仕心中一寒。莫家是永安州最大的缙绅田主,若果要实施着佃纳粮,莫家首当其冲。看丹初的样子,竟无丝毫通融的余地。
可永安军已经今非昔比,战马奔腾,盔甲锃亮,武器精良,军士英姿飒爽,军纪严明,样样可圈可点,在平乐、桂林一带小有名气。
谁想反对?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莫逊仕眉头紧皱,没有说话,把目光投向长子莫光书。
莫光书正在总兵府担任刑书,执掌永安州刑名大权,干得不亦乐乎。
明朝地方州县,刑名与钱粮并列为两大政务。刑书审理民间诉讼,在百姓面前称得上威风凛凛。
莫光书会意,说道:“大帅,打天下以争民心为要务。着佃纳粮,势必令缙绅田主失望。抗粮杀差,起兵造反,亦未可知也!”
丹初不为所动,说道:“小伯此言差矣。何为民心?缙绅田主之心非也,百姓佃民之心是也。缙绅田主人数甚少,百姓佃民巨多。吾宁得百姓佃民之心,不得缙绅田主之心也。
“我朝厚待宗室,免其田税徭役,优礼绅衿,免其徭役,深结藩王绅衿之心。然而,藩王绅衿占尽天下良田,却以私废公。流寇至,藩王不肯出兵出饷,鞑虏至,绅衿争相剃发纳降。
“李自成号召‘均田免赋’、‘三年免征’,是以得百姓佃民之心,虽屡败而屡起,终能攻占京师。
“神州陷,大明军队纷纷投降,如今可与鞑虏角力者,如李赤心、孙可望之辈,率多为流寇之余也。追本溯源,在李自成之得民心也。
“与其结宗室绅衿之心,不如结百姓佃民之心。如今神州倾覆,大厦将倾,若要力挽狂澜,唯有兵行险着。着佃纳粮,则绅衿田主无从诡寄、飞洒、客寄等,田赋可入官府,天下事方可为也。”
丹初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辩,这番民心之论,令莫逊仕无言以对。
再看莫尔祯、莫毓芬两个孙辈,一个成了永安军营副,常受军中教导,已被洗脑多时;另一个则成了丹初的宠妾,嫁夫随夫,对丈夫崇拜有加,更要倾力支持丹初的事业。
仔细一想,自从丹初进驻永安州,莫家贡献了不少钱粮,却也提高了名位。既然无力阻止丹初,就只能继续支持他,万一他成功了呢?
莫逊仕无可奈何,说道:“大帅,分给田主一成收成,数量太低了,或应增加。”
丹初和俞厚基盘算过。永安州大约有稻田四万六千亩,平均每亩年产水稻约为三石。莫家占据着蒙江河谷地带最肥沃的水田,号称莫家十八村,有稻田不下一万亩,每亩年产不下四石。